周思眉一大早便窜没了人影，周母大发雷霆，直接命令周府上十余个家丁满京城去找她，务必要在退朝前把她带回来，免得有人参周家一本，说周家德行有亏，不配入宫为妃。
“思蕤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，思敬，你也注意着点，你这样，娘怎么给你说亲！”
赵弈轻佻地笑笑：“这可使不得，那些个金枝玉叶娶回家，多的花样玩不了，还得在屋里供着，太无趣。”
“你……荒谬！”周母拍案而起，颤颤巍巍地指着他，好半天才说出话来，“你个混账！”
“诶？此等粗鄙之语，母亲岂能……”
周母用力将桌上的茶杯摔落在地：“滚！”
赵弈眯了眯眼，麻溜地滚了。
周母心气不顺，不想多待，示意自己身边的侍女扶她回房。然而平时机灵的琳琅却迟迟没有动静，周母更加不耐，加大音量喊道：“琳琅！没听到我说话吗！扶我离开！”
“是，夫人。”
琳琅恭敬地扶起老太太，却趁周母不注意的时候回过头，看着周思敬远去的身影，皱了下眉头。
周母回到房内，先是对自己床头的佛像拜了拜，又越想越不放心，对琳琅说道：“琉璃之前怎么跟你说的，镜子在哪她告诉思蕤了吗？”
“回夫人，琉璃说她一直守口如瓶。”
“哼，她能把她主子出卖给我，未必就不会跟思蕤说。”周母不耐烦地说，“寻个事端把琉璃放在旁院，别让她在跟前伺候了。陪我去拿一下那镜子，我倒要看看，区区一面镜子，有什么神通能让我女儿魂不守舍。”
琉璃扶着她的指尖颤了颤，随即平复下去。
镜子在周母眼前没有任何异常，这面镜子做工甚至不太能上得了排面，只不过年代似乎蛮古老，勉强算得上一件藏品。
周母翻来覆去也没能看出什么异常，讽刺琉璃大概是花了眼，便将镜子交给琳琅：“你拿去收着吧，思蕤这事儿确实古怪，找个日子去庙里拜拜，多半就好了。”
琳琅低头应是，抱着镜子走出房门。
她并没有按照周母的吩咐将镜子保管好，而是趁着没人揣进袖子，泰然自若地向周思蕤所住的院子走去。
这条路一般都没什么人，今天却来了个不速之客。琳琅本想绕开，却被来人吸引了目光。
周大少爷和身边的侍卫低头说了些什么，谈得高兴了，便伸手去揽对方的肩膀。不料身高不太够，他僵了一下，但还是执着地踮了踮脚，强行达成目的。
琳琅不自觉停住了脚步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少爷的一举一动，从里面尝出了些久远的熟悉。
“琳琅？你在这干什么？”赵弈看到她，放开侍卫走过来，“你不是一直跟着母亲吗？”
“奴婢去给二小姐送个东西。”
赵弈疑惑地看着她：“有什么东西是要你亲自跑的？我正好要过去，不如我帮你带过去，也免得累得你绕这么一圈。”
他的尾音淹没在句末，稍微带了点狎昵，琳琅似乎很不适应一般，突然大退了一步。
“琳琅？”不算心里有鬼的穆承安，这是自他成年以后，第一次有人对他表示出明显的嫌弃，赵弈大为惊奇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琳琅神色有异，尽管已经费力遮掩了，却还是显现出些许端倪。她呼吸急促，手不自觉地抚上左手手腕，看着赵弈的目光惊疑不定，又像是在打量他，非要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不同于人的标记不可。
赵弈看看她的手腕，又看看她的表情，眼角跳了一下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小声喊道：“穆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赵弈身边的穆承安抓住他的手，朗声抢白道：“琳琅，你快去忙吧，夫人交待的事要紧，耽搁不得。”
琳琅如梦初醒，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刘侍卫，匆匆离开了。
等人走远了，赵弈转向穆承安，问道：“这是……来完成任务的，过去的你？”
穆承安眼神将他拉到自己身边，没有答话。
赵弈对他的态度哭笑不得：“那是你自己。”
“那也不行，”穆承安理直气壮，“他的任务到此为止，等镜子送到周思蕤手里，他就可以该回哪回哪了。”
赵弈咂咂嘴，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琳琅的表情，还颇有些意犹未尽：“也不知道怎么认出来的。比起我刚见你的时候，表现确实青涩了那么一点点。”
穆承安扣住他的手，表面云淡风轻，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。“琳琅”的态度不对，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自己，超出预想的事让他寝食难安，总觉得有什么要脱离掌控了。
他的担忧成了现实。入夜，等赵弈已经睡了，穆承安悄悄爬起来，抱着头，一个人在院子里痛苦地弯下了腰。
前尘镜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，它辅以渡魂香的功能，已经可以改变过去、变革历史。
自从他做出帮助彭睿的决定起，很多事情就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，再也不受控了。从周思蕤来找过去的他，到周思蕤的死亡，再到整个镇北军的全灭，最后导致平帝王朝的结束，微小的蝴蝶翅膀带来的影响越来越大，他的记忆也不断地在变更。
尽管历史存在自己的必然性，但是某个阶段的大变动冲击着他，过往和未来、变更和结局，种种不同的历史混杂在一起，给他的头脑带来了巨大的负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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