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 梦呓
天蒙蒙亮的时候，卫洱听见窗外有野猫温软的哼叫声，便睁开眼瞧见窗子外映进来月光下斑驳的老树影。
有几分寒气从窗纸缝隙里渗进来，她腾出手替枕边人掖了掖被角。
孟昙眉头微皱，像是被梦魇纠缠而不得安眠。
她从被窝里伸出手如孩童般抚摸他眉心的川字，笑着试图把它抚得平滑。
忽的听见他嘟囔着什么，她着急忙慌地想缩回手臂，却停滞在半空。
因为他嘴里喃喃的，是“芙浮”。腹中孩子忽然动了动，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。
周芙浮。
与她相识虽已有两年，可从未有深交。那样清冷如冬夜庭前惨淡月光，如秋后霜落过枯菊的女子。
她的琴弹得阳春白雪余音绕梁，让人过耳而不能忘。虽低贱而姿色平庸，气质却如青天仙子。
卫洱忆起初次见她，便为之琴技所惊叹。而她更无法忘记的是当时孟昙看周芙浮的神情，专注而惊喜。
她从未怀疑过夫君对自己的忠诚，当初两人还未有情分，对奇女子的赞赏又有何不可。
也是昨日才刚听柳翕说起，择良辰吉日他将迎娶周芙浮为侍妾，从此琴瑟和鸣相看两不厌。
她笑着问起柳翕是如何抱得美人归，柳翕倒侃侃而谈不拘小节。
他说起自己对芙儿一见倾心，自此以切磋琴艺为名时常出入周芙浮屋内。
也是天赐良机，那次外出两个人走在街边，芙浮正沿街挑选着喜欢的小物件，一匹惊起的烈马脱缰。
他也没多加思索便护她在怀，自己后背被马蹄踏伤。
约莫是此后芙浮便芳心暗许，两人情愫暗生情谊日益深重。柳翕如此风流才子，也终难过周芙浮这美人关。
卫洱当时还甚是为这才子佳人的姻缘所感动，可现在怎么觉着苦不堪言。
她有些难过，自己枕边的男人时常梦呓，大多都是关于她和孩子的。可周芙浮像生生插进两人之间的刺，贴得太紧不动的时候，谁都没有察觉。
谁知只是轻微的触动，就足够让她难以承受。自己总归是太过在意孟昙了，周芙浮只是一个女人，日后还会有什么无人知晓。
思绪信马由缰，她想起刚成亲时孟昙比柳翕更风流，日夜出入云芳斋，夜不归宿栖在芙浮香软床榻。
哪家美女香腮雪，三寸金莲人娇俏。他还喜欢戏弄雪泥，每每让她脸颊绯红到耳根。
但无论孟昙在外如何风流都知道对她好，瞧见漂亮新奇的物件衣裙总要带回来逗她乐。
他看她的眼神也总如婴孩般清澈，从不对她说谎。她不开心的时候也对她干过负荆请罪这样好玩的事，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没有办法不开始依赖他。
风流便风流罢了，累了总会知道当归。乍然惊觉自己已如此介意，如同韩芜有介意孟镜庄挂念母亲无二。
窗外的天更亮开了些，月光隐退到老树后。孟昙浅睡时被风吹起落叶的细微响动惊醒，睁眼正好对上卫洱熬得有些许血丝的眼睛。
先是一惊随后眉头微蹙，孟昙把卫洱揽到自己怀内，轻声细语地问她是不是孩子让她睡不安稳。
卫洱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，笑着点点头。孟昙伸手抚着她微隆的小腹，宠溺地亲了亲她的唇瓣。
然后说让她再睡会儿。她还是笑着没说话，紧闭着的双眼早已湿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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