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梦醒
所幸初雨后晴，云销雨霁彩彻区明。
卫洱和孟昙大概是命不该绝，掉入冰冷的江水里被那艘开出的商船给捞了起来。
人是捞了上来，可卫洱是差点就没活过来，本来身子就虚得很，亏得孟老爷重金张榜名医才捡回小命。
孟昙也连发了三天高烧昏迷不醒，连汤药都喂不进去，可急死了韩芜有。
终是上天眷顾，让两个可怜的人儿都重新睁开了眼。
孟昙刚苏醒过来，便拽着身旁的人面容惨白却狰狞着询问卫洱的情况，然后强撑着被人搀扶着还踉踉跄跄地走到卫洱屋里。
他心心念念着那个逆来顺受嫁给自己，霓裳羽衣一舞惊人，星夜入深山老林来寻自己的那个女子，该被这翻涌刺骨的江水给消磨成什么模样了。
此刻他只想拥她入怀，给她星点的温存。在他数日之后看见卫洱第一眼的现在，他简直要被榻上那张瘦削且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给吓坏了，他又气又急但最终还是选择轻轻地用手把她的被角掖好，然后伸手轻抚她额角散落的鬓发和仍光洁的面庞，满心的内疚和自责。
卫洱却不愿醒来。
她像是陷入了一个幽长而又深邃的梦境。梦里好像是跟一个看不清模样但她又认定是长莠的人，坐在冬天结起厚厚的冰层的湖面。
夜里有淡淡的白雾，两个人生起火才感觉还有些暖意。虽然四周很冷，但她的心却很静。
正谈笑着，忽然冰层破裂长莠竟掉进了冰水里。溅了她一脸，她猛得拽住长莠的手，死也不肯松开。
后来长莠好像说着什么似的竟决绝地放开了手，她说什么也不愿松手但被长莠挣开，她从抓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滑到衣袖，一直到全部脱手长莠也没了踪影。
她骤然发觉生无可恋便想纵身跃进这冰洞随长莠去了罢了，谁知这时候她的夫君孟昙竟一把拉她回来，自己却掉进了冰湖里。
她大叫一声，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。
睁眼第一眼是孟昙瘦削的脸庞和他浑浊的双眼，只有眉尾那粒浅褐色的痣依旧。
他见卫洱醒来面露喜色，刚松一口气自己便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咳得眼眶都微红。
身后坐在木椅上的孟镜庄站起来让大夫再把把脉，候在一边的老大夫应声越过孟昙，俯身给卫洱把脉。
说了几句脉象平和但身子还太虚诸如此类的话，卫洱没心思细听。
做了几天的药罐子，卫洱也算能下床自己走走了。
天色似湖水有微波，浅浅的风在长发里穿梭。她站在日光里，影子缩成小小的孩子。
风吹来的地方，她瞧见孟昙弯着腰在那里鼓捣些什么。她本无心细看，奈何身子虚软也闲来无事。
他身后有隐隐的草药香四散，浓重的热气在药罐子四周充盈开来。
他看上去很专注，正揭开盖子朝里面看沸腾的药。她看见他的眼睛被冲起来的白雾弄得泛红，眉尾那粒细小的痣一动一动的，然后随意地用卷起来的衣袖拭去额角的汗珠。
她看见不远处的这个男人，是在为她煎药。她只当是以为这几天的药都是下人煎的，哪里会料到衣来伸手的少爷会做这样的粗活。
她想起那次灯会在他怀里的心跳如雷，一时语塞，只好默然转身走开。
她没回头，不知道身后男人的那道灼热眸光正投在谁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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