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曹昀
因为报警的事情,申漾大逆不道了。
他以下犯上,冲着曹昀拍桌子,把曹昀的办公桌上那副他送的拜师礼——一副人骨模型,拍得蹦起来,几乎跳起狂热霹雳舞。
他窝火恼火上火怒火焚身,因为他取证并没有成功,因为连师父也在劝他: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!
去他大爷的火气!
申漾生气,很生气!他又不是那些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,哪里来的火气,他更不是同情心泛滥,他……
申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了。
“那么多人都看得清楚,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,可有谁会多说一句?”曹昀反问:“你没有读过《皇帝的新衣》吗?你以为那些社会人真的都不知道皇帝没穿衣裳吗?”
他读过,《皇帝的新衣》他读过,正因如此,那些睁眼眼睛说瞎话,或者不说话的人对于年轻的申漾而言都一样,他们是废物,是饭桶,是不敢说真话的混账,是趋炎附势的小人,是卑鄙无耻的指鹿为马,博君一笑!
他知道,他全都知道!
书上不教这些,学校里也不教这些,可他有个好师父,师父教他!师父说过,这是社会,这是生活,这是现实,所以只有这样奴颜媚骨苟延残喘的人,才能生活!
申漾也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看不出来,他身边还有别人看出来了,最起码有一个张奕,不然她不会拆齐飒的台,说出那句话!
可……
远远不够!
这些还远远不够!
“长大了就不能说真话了吗?”申漾怒,这才是他真正不明白的地方,为什么人们明明知道社会虚假的像小丑脸上的妆,却还要一边违心的鼓掌,一边把自己也变成小丑脸上的油彩?
“社会人就不能说真话了吗?说了真话就罪该万死,该被绞杀吗?”
“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!他们是合法夫妻!”曹昀严厉道:“你不要多管闲事!看破不说破,这也是社会人的规则!”
“去他大爷的规则!”申漾暴怒,他像一头被扔进场地的已经急红眼的健壮斗牛,他横冲直撞试图平息自己的焦躁与愤怒,却没能成功,直到他一头撞飞办公室里的衣帽架,甩掉鼻梁上用来压制情绪的眼镜。
他瞠目呲牙,眼里带着火,大吼道:“我去他大爷的看破不说破!”
申漾怒得满脸通红,没了眼镜的遮挡,他的文质彬彬,他的温文尔雅,他的天真可爱,他的单纯烂漫都不见了,余下的只是他几乎无法克制气焰。急红的眼睛暗流涌动,黑的发亮的瞳仁带着危险的光芒,晕成光圈,印出曹昀沉稳的面孔。
好不容易他才压制住暴走的情绪,锤着办公桌,他克制而压抑的低嚎道:“齐飒他不是东西!”
“身为同性恋却和异性结婚,他不是男人!”
“结了婚还在外面风流快活,坐享齐人之福,他不是人!”
“骗唐茜给他生了孩子就想摆脱她,他简直猪狗不如!”
“丢块抹布也不带这么弃若敝履的!”
“可这个时候,你却告诉我要遵守什么该死的‘社会规则’,要‘看破不说破’,还说什么狗屁‘人家两口子的事’?齐飒当她是合法妻子了吗?”
“唐茜是人,她是个人,她不是块破抹布!”
“可唐茜不这么认为!”曹昀挥手一扫,推空办公桌面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碾压申漾的暴怒,一语道破重点:“唐茜宁可相信她丈夫的花言巧语,也不相信你这个外人的肺腑之言!”
“呼啦”一声,文件掉了,书籍掉了,一直在跳舞的人骨模型也掉了,摔成一块块骨节。
“你坚持报警的结果只有一个——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!”曹昀重重给桌面一拳,又甩出一句大实话:“你坚持报警的调查结果也只有一个:唐茜会否定一切。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是受害者!”
“……”申漾哑口无言。
师父说的对,唐茜不这么认为。
师父说的很对,他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人。
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,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颓然坐在地上,被踩瘪的皮球一般无力的吐着若有似无的气息,他抽着鼻子,哭泣道:“师父……对不起,师父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“可社会是谁?社会规则又是谁定的呀?我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这么冷冰冰的规则?我们……”申漾举目无措,哭得像个孩子:“我们不是医生吗?不是救死扶伤的人吗?我们难道不是给人们寻找生门,尽我们所能让人们活下去的人吗?”
申漾很难说服自己,也无法均衡。
医者仁心,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家暴,被虐待,甚至被遗弃,乃至更加悲惨的后果吗?
既然如此,他这名医者又凭什么说自己仁心,凭什么说自己对得起手中的手术刀,对得起病患,对得起自己的良心?!
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吗?
“呵……没错,申漾,我们是医生,救死扶伤、救人活命的医生。”曹昀长叹一气,看着面前的孩子。
可不就是个孩子,即便他聪明过人,连跳几级,即便他是最年轻的博士,即便他读过很多书,知识面广博,专业素质超群……可他依旧是个刚进社会,凭着一腔热情硬碰硬,不知人情冷暖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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